蘇紹連‧意象轟趴密室

清大何蔚翔的詩作〈黎明前剪趾甲〉(原發表於吹鼓吹詩論壇「分行詩版」)，原詩如下 ：

腳，翹在桌面上
腳上的趾甲
無所謂地長
各個角度長
趾甲長長
日子多長就多長
襪子，勾破
露出趾甲，驚覺日子
長長

黎明前剪趾甲
一刀剪去，一路剪去

天將亮，腳
翹在桌面上
日子，似乎又
縮短


　　讀到何蔚翔的詩作〈黎明前剪趾甲〉，頗令我會心一笑，彷彿是我的經驗，不過我是習於黃昏時剪腳趾甲，那時，腳趾累了一天，呈現腫脹狀態，趾甲陷入皮肉之中，非常不舒服，剪剪腳趾甲，雖費功夫，甚至刺傷流血，但仍樂於那種疼痛。剪時，紅腫的腳趾及血絲，就如那輪將墜的夕陽，真正的感覺也像何蔚翔先生寫的：

　　日子，似乎又
　　縮短

　　只是我所處的時間是黃昏，而何蔚翔先生的時間是天將亮，一天之始，就有了日子新修，整裝待發的的意味。但原先剪腳趾甲成了剪時間的隱喻，令人警醒，尤其是這幾行：

　　腳上的趾甲
　　無所謂地長
　　各個角度長
　　趾甲長長
　　日子多長就多長
　　襪子，勾破
　　露出趾甲，驚覺日子
　　長長

　　「無所謂地長(ㄓㄤv)／各個角度長(ㄓㄤv)」，也許指的是人的生命觸鬚，不斷地向各個角落無所謂的伸展，伸展多長(ㄔㄤ/)，時間就有多長(ㄔㄤ/)，此乃描寫人的生命力，生命力愈旺盛的，活的愈長久，可是生命體是新陳代謝的，因而有腳趾甲這種代謝下的髮膚之物，必須剪去，當「襪子，勾破／露出趾甲」時，才「驚覺日子／長(ㄓㄤv)長(ㄔㄤ/)」，對無用的生命及過往的時間之累積而驚慌。

　　黎明前剪趾甲
　　一刀剪去，一路剪去

　　也許面對生命的正確態度應該如此，該捨該修，「一刀剪去，一路剪去」，才有新生，才有所得。而我黃昏剪腳趾甲就不如黎明前剪趾甲有那麼深厚的內涵了。相同的是，我也把腳翹在桌面上，那種姿勢多麼地愜意啊！

　　感謝何蔚翔〈黎明前剪趾甲〉這首動人的詩作。

　　　　　　　　　　　　　　　　　　　　　　(6b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