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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詩學‧吹鼓吹詩論壇七號》中,一篇火力甚鉅的〈閱讀文學地標,消費台灣地景〉(鄭慧如撰文),為近年來詩壇罕見的評論文章,批判了年初才出版的《閱讀文學地景‧新詩卷》一書,以及談到了十八年來詩壇的惡現象,其令人咋舌的犀利文筆、膽敢挑戰的精神勢必刮起比「薔蜜颱風」更強的風風雨雨!

  底下選刊其中幾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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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建會策劃主導下,《閱讀文學地景》一系列的出版及相關活動,給人因政府資金投入而來的期待,以及因期待而來的檢視、聯想與反思。
就《閱讀文學地景‧新詩卷》為例,這本書從策劃到出版,有書面、網站及各種立體活動的搭配,復由聯合文學編輯製作、附上精美的CD片,在版權頁洋洋灑灑掛上長串參與的工作人員。而由文建會掛名的〈出版前言〉中,更號稱此為:「學者專家、各縣市文化局與全民精心挑選的結晶」的「台灣第一套最完整最深入的地誌文學選集」。
 
  在《閱讀文學地景‧新詩卷》將近八十位的入選詩人中,大致以笠詩社、台語詩人、鹽分地帶詩人群、報紙副刊或詩刊主編為四個詩人分佈的主要區塊。......"



"這個有趣的現象,使得《閱讀文學地景‧新詩卷》在詭譎的共業狀態下被閱讀。可以發現,《閱讀文學地景‧新詩卷》的體例前後不一致:僅就作者簡介為例,即可透出一端。此書大部分的作者簡介不標示撰寫者,似賞析者所為;但是少數幾篇又以括弧標出撰寫者:如117頁的余光中簡介,標以「孟樊撰文」、136頁的洪醒夫簡介,標以「熊宗慧撰文」。「熊宗慧」不在此書所有的評介者之列,也非版權頁中的名字,莫非就是所謂的「全民」嗎?再就作者簡介來看,資料的詳此略彼、缺乏作者近作的增補,以及評介語調之不一,也使得這本由文建會出資的官辦選集充滿了燒紙錢的味道。本書對於認知中偏向「本土」(說穿了就是以「笠」詩社、台語詩人及鹽分地帶詩人群為核心)的詩人,介紹較詳,但是對於某些詩界耳熟能詳——例如洛夫、商禽、羅智成、零雨,或極少極少在詩選中出現的名字——例如張雪映、許德全、傅怡禎,評介者未挑起對讀者的責任。在23頁許德全的作者簡介:「許德全,曾獲基隆市第二屆海洋文學獎現代詩組佳作」,生卒年、學經歷、作品等等一律不見,其生平介紹一行都不足還吊腳;308頁的傅怡禎簡介,有「指導教授李師瑞騰」的句子,「李師瑞騰」難道也是編者的業師嗎?再看看213頁張雪映的簡介:
 
 張雪映,……曾是「陽光小集」社長。一九八四年與苦苓策劃「青年詩人心目中的十大詩人」票選活動,引起當時轟動。著有詩集《同土地一樣膚色》等書。一九八○年代後期,以美國《花花公子》為範本,曾創辦台灣第一本男性時尚消費雜誌《漢》,而紅極一時……(下略)
 一九八○年代,張雪映從一個有中原鄉愁的詩人,回頭擁抱鄉土關懷的議題,但他同時又是一個能掌握世界新潮、時尚感的文化人。他創辦的《漢》熟男雜誌,首開台灣本土女郎拍攝「封面女孩」之風——是那種唯美勾魂的情色風情。《漢》結束後,據說他去了美國,台灣詩壇自此再沒聽聞詩人的消息。
 
  就這段敘述判斷,撰文者應當是極少數曾掌握張雪映的文化活動,並且在詩人蹤跡已杳後仍念念不忘的關注者。但是為何明褒暗貶,把公共財所賦予的權力耗費在《漢》這本情色雜誌的介紹,短短兩段文字中以重複來強調,而不聚焦於張雪映在地誌詩上的成績?請問把此書的讀者置於何地?把「台灣地景」又置於何地?如果「台灣詩壇自此再沒聽聞詩人的消息」為真,也就是說,張雪映的詩被選入文建會策劃主辦的這麼一套「完整深入的地誌文學選集」,作者是不知情的嗎?作品未經過作者的授權同意就逕行出版?那麼張雪映也沒看到這一段精彩獨到的介紹?"


      "一本「誅連甚廣」的地誌文學選本,除了讓被選進去的作家們因作品獲選而百口莫辯,編選、編派、收編這三編一體的媒體權力運作方式,也讓台灣地誌文學在地誌文化的氛圍裡被煽動、耗損、消費。翻閱《閱讀文學地景‧新詩卷》後,固然特別感於評介者蕭蕭點到為止的「點穴式」評析、莫渝全方位為詩作解題的「滴水不漏式」討論、何家駿纖細投入的「有感式」閱讀,以及羊子喬隨手拈來的「興發式」提點;然而在「全民」的虛指,以及有名有姓、眾多學者詩人專家的共同認養下,《閱讀文學地景‧新詩卷》事實上以微笑的「全民買單」之姿,被以文建會為名的「國家型文化機構」消耗。杜潘芳格的〈末日〉和「地誌文學」能自然地扯上邊嗎?簡政珍的〈金瓜石〉和賞析文字中的「金瓜石博物館」有什麼關係?諸如此類不負責任的賞析,不但無法藉著文學與地誌的關連來啟發讀者,更有欺騙讀者之虞。地誌何罪而文學又何辜?讀者抱著想多看新詩創作的心情去閱讀這本書,但是在「地誌」背後真正的主題:「台灣主體性」的籠罩下,地名遮蓋了文學,人名掩護了地誌,而台灣與文學被虛耗於無形。
 
大約從李登輝先生擔任總統開始,台灣文學以本土為號召,昌言在地、主權及獨立,歷經兩位元首,迄今已十八年。這十八年來,從各大專院校設立台灣文學系、台灣文學研究所,到中小學國民教育教材上的本土化提倡、台語教學、加重台灣歷史及文學在升學大考中的比重,到國家文學館成立後,與文建會、國藝會、國立編譯館等「國字輩」的單位,明裡暗裡各種文化或文藝政策的配合,見證了因「愛台灣」而改變的教育政策、文藝品味、此起彼落的文藝權力集團、小市民想像外「放煙火式」的大筆配合款項,以及相應而生的「去中國化」、「唯我獨尊化」。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過度強調本土,或是以本土之為名太輕易,或是本土已經沒什麼戲可唱,這幾年來,文學中的「本土」、「在地」,給身為評論者的我深深的沈重感,以及隨之而來的齒冷。先是幾年前,國家文學館寄來耗資兩百萬的大型台灣詩人選集招標審查案,裡面卻只有一件以笠詩社詩人為主的計畫案,沒有其他案子可以比對。也就是,這是一件以招標為名的綁標案。根據側面的理解,當時的五位審查委員中,至少有三位持反對意見。然而不久,國家文學館寄回審查會議記錄,開會結果通過了那根本沒有任何競爭者的兩百萬台灣詩人選集招標案。而且未幾的《文訊》中,報導了審查委員之一的柯慶明先生在一次公開的聚會裡,對「即將要出版的台灣詩人選集」抱以慶賀及祝福之意。幾年過去了,為了「愛台灣」,我們等啊等,忍啊忍,如今期待已久的台灣詩人選集仍未出版;而那兩百萬,恐怕早已過了經費核銷的期限。
 
文學集團有其方便,如果不含暗盤或利益交換;權力核心有責任上的相對意義,如果不淪於少數人的大頭症及自我催眠。八年來,檯面上的閣員換了又換,代表「愛台灣」的本土文學守門員仍然屹立不搖。那些呼之欲出的大名,於是檢驗著,尤其是近八年來,政府出資的各式文學教材、教本、選集。當我們習慣抱怨政府吝於補助詩刊這樣的「小眾刊物」,而詩社成員卻不乏政府單位重量級的倚靠對象,我們的怨聲載道就不免顯得力道薄弱。「台灣主體性」的口號下難有敵人,然而為了不讓真正的「台灣主體」遭致對內各方面的羅抉俱空,文學及文化工作者更應珍惜手上的權力、資源及福報,方能有效為本土張目,為文學發聲。"



  
欲睹全文,請見《台灣詩學‧吹鼓吹詩論壇七號》,2008年9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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